交猫不杀

【莺丸x女审神者】沉沦（十四）——完结

*不完全算是现paro

*喜迎完结，后面还会有一篇番外

*OOC，有私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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枯叶落尽的晚秋，她孤身一人，再次来到神社。

在纸门外打了招呼后，她走入房间，与老神官相对跪坐。

 

“我说过，我有预感你会再来找我。”神官道。

 

“是的。”她垂首说：“我来向您询问召回往世记忆的方法。”

 

“先告诉我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。”

 

她抬起头笑了笑，眼底水光隐约：“为了喜欢的人。”

 

神官犹疑道：“我只知道理论上的方法，但很难，而且没听说有人这样实施过。”

 

“没关系，我可以试一试。”

 

“你需要收集与你每次转生相关的事物，从希望溯回的那世起，到你的上一世，每一世都至少要有一样。光这一条就几乎没人能做到。”

 

她笑说：“我刚好都有。”

 

老神官哽了一下，道：“哪怕是这样，也不能保证究竟会发生什么。你就不怕出事吗？”

 

“不怕。”

 

神官沉默了许久后说：“如果为你考虑的话，我其实不应该告诉你的。”

 

“感谢您的好意，但我是认真地在求您。”

 

“你确定你真的爱那个人吗？甘愿为他做到这种地步？

 

“我确定。”

 

“如果我没猜错，你跟这个人相恋的时间应该并不长吧？”

 

“是的。”

 

“那你是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时，就感觉到了异样？”

 

“是。”

 

“那你有没有想过，或许你所谓的爱只是往世业力的影响呢？是前代人未竟的遗愿叠加起来形成了强大的执念，影响了你，而并非你本来的感情。”

 

她垂下眼睫，声音颤抖：“我很清楚那些念力是怎样影响我的，也大概清楚我究竟哪些反应是因为往世执念，甚至还怀疑过他……”

她哽塞住了，努力深呼吸后开口。

“但惟独喜欢他这件事，我一直都能确定。”

 

老神官长长地叹息了一声，不再劝阻：“你如果真的打算那样做，就在夜晚将尽时，把你搜集到的所有关于前世的东西同时烧掉吧。不过最好还是想清楚。”

 

“我还想问一下……我有一世记忆应该不是太好，恢复的话可能会对他不利，有什么办法可以处理掉它吗？”

 

“你把关于那一世的信物撕掉再烧就可以了。但这可能会对你本身的记忆造成损害，或许到最后，你这一世的记忆会消失也说不定。”

 

“没关系的。”她的眼泪低低地坠在睫毛上。

 

神官提醒她：“你知道吗？一旦你彻底丧失了关于自己的记忆，也就意味着‘你’从此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。”

 

“我知道的，我一直都知道……”她露出一个笑容，眼角却闪着泪光：“但没关系的，我们是同一个人，即便没有我也是可以的，只要可以陪伴他……”

 

那滴坠在睫毛上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：“只要他想要，我就会去努力做到，哪怕他要的不是我。”

 

 

那是星星和爱人一同沉睡的夜晚。

她悄声走出卧室，在结满露水的阳台上将照片一张张摊开，然后将水手服少女那张撕成了碎片，颤抖着手点燃了打火机。

摇曳火光映亮了她的脸，清冷深宵里，如同一盏孤寂的灯。火焰缓缓将照片边缘舔舐成焦黑，女孩子们的笑容化作灰烬。

 

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往日记忆随烟雾腾空而起，展露成卷，画面绵延，显现出那些她不曾记得的故事：

 

白衣绯袴的审神者，在时之政府高层面前站得笔直，一脸嘲讽：“要我退役可以，但作为有特殊贡献的审神者，我要求带走我本丸的莺丸。”

垂垂暮年的老人躺在床上，握住莺丸的手，虚弱地微笑道：“如果下辈子还能和你在一起就好啦。”

 

个性柔弱的世族小姐叛出家门和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私奔，在茶寮里鼓起勇气微笑：“我会为了您努力去模仿她的，只要可以留在您身边。”

病入膏肓、不再年轻的小姐用手帕拭去咳出的血，摇摇晃晃靠在墙边用颤抖的手刻下：希望莺丸能喜欢“我”。

 

明丽美艳的明星面对团团围住的记者骄傲地宣布隐退：“作为演员，能得到大家的喜爱我很开心。但只有得到他的喜爱才能让我满足。”

憔悴黯淡的女子流着泪点燃炭火：“我这一生，得到过那么多人的爱……只有他……真是不甘……”

 

穿着水手服一脸稚气的女孩将他拦在路上告白：“我真的很喜欢你，所以你能不能只看着我？”

满脸血污的少女跪在血泊之中，哭着对他说：“你不明白……我们谁都不是她，谁都无法成为她。”

 

爱欲、贪恋、偏执、不甘，代代相叠，将未竟的夙愿交付下一世。

 

而她跪坐于地，眼睁睁看着那些陌生的刻骨铭心汇聚成海，汹涌着朝她席卷而来，掀起她暗红色的丝绒裙子，如漂泊海上萎落的玫瑰花瓣。

 

将一整个大海的水，强行倾倒进一个茶杯，会怎样？

 

贯穿了二百多年的记忆与思念硬生生冲入她的脑海，一把揪出她的思维，碾烂后涂抹覆盖。将她的意识全部撕扯成碎片，再用利斧劈开她的颅骨，把记忆的洪流与残片一股脑灌进她每一根神经，冲刷每一条血脉。

 

如同徘徊在爆炸边缘的气球，只需轻轻一碰，她就将彻底炸裂，粉身碎骨。

 

她被撕心裂肺的痛楚牢牢钉在地上，绝对的力量压迫得她无法抬头，惨叫统统被扼杀于喉咙，只余痛苦的喘息。

她十指死死扒着地板，指甲全部崩裂，留下斑驳血痕。

 

莺丸推开了阳台的门，静静看着她。

 

他还是醒了。

 

她已经无法抬眼去看他了，可怕的痛楚如同重锤，将她每一寸骨骼都敲裂。她仿佛成了一滴水，被裹挟在滔天浪潮里，翻江倒海的巨浪要将她拍入海底，她却要在这动荡中拼死挣扎。

而莺丸的脚步声，宛如抛入这疯狂漩涡中一根细细的绳。

 

她艰难地抬起头，泪水不停涌出，糊满视野，连他的样子也看不清了。

她蜷缩在地上，终于哭了出来。

 

“莺丸先生……我好痛啊……”

 

那是曾经无论如何都不肯喊疼的小姑娘，咬破了嘴唇也要说没关系。

现在她匍匐在地，用仅剩的力气哭着对他说，莺丸先生，我好痛。

 

莺丸终于叹息，蹲下身，伸手轻抚了她的头顶。

 

那是她曾经心心念念，梦寐以求的温柔抚慰，她终于再一次得到了。

 

她挣扎着向他索求怀抱，莺丸用双臂将她捞起，抚摸她的后背，轻声叹道：“小姑娘啊……”

 

她的眼泪洇湿了他的衬衣。

 

在锥心刺骨的疼痛中，她满脸是泪，竭尽全力用手抚上他的脸颊，艰难地喘息着。

 

“莺丸…先生……无论……您想要的是谁……我都会让她们回来……”

 

他用手覆上她的手背，静静不语地望着她。

 

“她们都希望…希望您能爱她们……但我的愿望不一样……”她窝在他怀中，气音断断续续，却拼命扯出一个带泪的笑脸。

 

“我希望……以后的每一世……我都能……记得您……”

 

温热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淌下，沾湿了他的掌心。

 

“您不会……再寂寞了……”

 

她靠在他颈窝，用将要消散的声音轻轻说道。

 

莺丸用沾满泪水的潮湿手掌，执起她的手，轻吻了她的指尖。

 

然而她已经不能再感受到了。

 

骤然来袭的剧痛猛地扯离她的意识，万丈波澜将她抛至高空，又将她狠狠摔在礁石上，瞬间支离破碎。

浪潮卷着碎片，沉入深深的海底。

 

眼前视野一点点消散，痛楚退潮，取而代之的是虚无的冰冷。

 

这才是真正的、彻底的沉沦，她将永远沉没在冰冷黑暗的深海，从此消亡。

 

她再也看不到星星了。

 

但她并不害怕，反而终于安心满足。

 

她知道，那颗星辰将永远高悬天上，照耀这片大海。

 

 

 

长夜将尽，空明澄澈的蓝色逐渐淡作苍白。

 

他跪坐在阳台冰凉的地板上，怀抱睡去的小姑娘。

 

他其实很想说一句，要珍惜的不止是性命啊，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。

 

清凛晨风掀起白色窗帘，安静回旋，风干露水。

 

直到莺丸怀中的女孩缓缓睁开眼——

“莺？”

 

他知道，被打捞上来的这个，已经不再是她了。

“又见到你了。”

 

“好久不见。没想到还能再见面啊……都过去多少年了……”女孩唏嘘着，从他怀里撑起身，碰到断裂的指甲时，忍不住嘶了一声。

 

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，茫然道：“这是怎么了？”

 

“过去的事你还记得多少？”

 

“大概都记得。”她想了下，道：“不过最后一世的记忆不太对劲，不像是我自己的记忆，倒好像是读了别人的故事。而且那个故事里的我未免也太可怕了……居然做出那种事……”

 

“那你还记得，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吗？”

 

“这个好像真的不记得了……”她一脸疑惑：“我是不是忘记了些什么？”

 

莺丸闭上了眼，轻声道：“是啊。”

 

眼前这个女孩，拥有从和他相识起的记忆。前三个碎片完美地拼合了起来，第四个碎片被打磨圆滑，而有一片，却永永远远地遗失了。

 

他不再是谁的莺丸先生了。

 

“莺。”她轻唤他的名字。

 

他睁开眼，拂晓时分的明亮光线洒落阳台，点亮她的红裙子，如新生花蕾。纵使那双眼睛如他一般，有着历经沧桑的平静。

 

她微笑着拥抱了他：“现在，我和你一样了。”

有我陪你，我们一起做一对遗世独立的怪物。

 

他笑了笑：“谢谢你。”

 

他知道，这是小姑娘给他最后的礼物。